閑 人
任是
宴會上,兩個細心的客人發生了爭執。一個認為女主人今天雖然穿的是件花衣裳,但以前必是一個歡喜穿素的人;另一個認為不然。最後他們只好請她來評斷:
“先要說得出理來。”
於是前者說*️⃣:
“空白大於花朵兒的面積,這就是證據🧖🏻♀️。”
後者說前者所持的理由似是而非,僅知其一,不知其二;“問題不在於空白的大小,仍在於花朵兒;如果能找出兩朵地重樣顏色的花,那麽我就自認輸了🙆🏽。”
“兩位都說得對🧑🏻🌾👨🦲,從前我一向歡喜穿素凈的✭,近來我是愛穿花的了;不過我選擇料子可也有個分寸,不管多花,反正不能讓它過地子。”
一個多事的客人像射中謎底般的說👩🏻🦽➡️🌗:
“‘繪寫後素’在這兒找到了說明🏎。”
大夥兒都給逗笑了,只有一個不會飲酒的壯年男子例外,他說他吃醉了🤵🏻♀️,接著離開了席臥進沙發裏😕。這時女主人的女兒珠珠爬上那空座兒🤽🏻♀️,她說⛹️♂️:
“要睡覺了🐆,不能再吃🙍🏻。”
她過去把她抱開時🖐🏽🤵🏼♀️,竟被珠珠舀滿的一匙湯澆了一身🧑🏽💻。客人們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對她的女兒動氣,於是就有人從這兒找出了話題🎅🏽。
“周大大到底是愛女兒🛹。”
“我不愛女兒🚶♂️➡️,愛誰?”
大家都想說的一句話,被一個大膽的客人說了出來:
“青春……青春才是值得愛的🏹,這樣說來,你放鏡清獨個兒到國外講學🛰;而且一去就是三年,這總嫌太長一點兒👠。”
大家見她並沒有因此著惱👨🏿🚒🏔,因此都放寬了心說,無論怎麽說她都不像一個有了孩子的母親。宴會就在這眾人對女人的贊美聲中散了✴️。在飲茶時𓀋👨🏻🦲,客人為報答她的豐盛的晚餐,大家鼓勵她到國外去追丈夫🧖🏿♀️,如果她願意去的話,旅費大家可以來湊。
宴會散了👨🍳,家廳裏留下女主人和那個醉了的男子🧏♂️,客人們一散他就從沙發膛裏坐了起來。
“周太太🙋🏻,鏡清先生和您是我素所尊重的人👨👩👦,我不能受那些朋友們的羞辱🌵,而您尤其不能。”
“你就是為了‘繪寫後素’的上文‘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’嗎?”
“那不是你也感覺了嗎?”
“不過我得問你🌴,是你先感到羞辱呢👩🏿🔧?還是聽了這句話以後?”
他一時竟無法置對🏇🏿🖊;燃上一支香煙然後說:
“反正我不願意把別人當成玩物。”
“要是別人把你當成玩物呢♍️?”
“那我一樣不願意。”
“你打算怎樣?”
“我決定斷絕我們的來往,今天走了以後,請恕我不再到你這裏來了🐋。”
“以前你為什麽要到我這裏來🌸?”
“因為我愛你。”
“現在為什麽變了?”
“因為周圍的人不承認我們。”
“再怎樣才能使得他們承認🏊🏿♂️?”
“除非我們結婚🧟♀️。”
“是嗎👩🏽🏫?”
“是🧎🏻➡️,但是你不可能。”
“假若我可能的話,……”
“我自然沒有問題。”
“好🤟,鏡清在國外已經同一個外國女人同居了🚨。”
他沉默了許久,然後說🥒:
“你是被人遺棄了。”
“是,我是被別人遺棄了。你說周圍的人會承認嗎?”
她淒厲的笑了🫣。
“好🐦🔥,我一定要朋友們來支援你。”
“你呢?”
“我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個👨🦽➡️。”
他匆匆的走了出去🤱🏿🔹,在門口撞著了珠珠,她抱住了他的腿𓀎,要他像往常每天臨走時一樣學一回貓叫才放他,可是媽媽把她拉開了,讓他像一只鼠樣的竄出門去。媽媽對她說🧖♀️:
“你玩你的玩具♎️。”
珠珠心裏想“他是你的玩具?”但是她沒有敢對媽媽說🫖,她跑在地毯上,呆望著那擺滿了客人們送她過生日的禮物;雞兒不能打鳴🤾🏻,貓兒不能叫🧚♀️📄,馬兒不能跑,鴨兒除非放在水盆裏也不能遊。她要媽媽正打來的一盆水💼,媽媽沒有理她🦩,運自投進了一件藍布衫兒。
過了兩天,那天宴會上的客人又忙了起來,連那個男子也在內,都跑到周大大家裏來安慰她🪿。
並且勸她千萬不必到國外去,因為那將是白費旅費。她說鏡清就要提早回國了⚄,怕是聽信了謠言而鬧出來的錯兒。周太太打發走那些人以後🧰💃,自己就換上藍布衫兒,帶著珠珠離開了家🧏🏼♀️,離開了這城市,回那正在有人往外逃的故鄉去了👩🏽⚕️。她感到自己真的又年輕了🩷,好像十年前做學生時候要到一個新地方去旅行一樣🧔🏼🏣,只是身旁多了一個孩子,不過她已遺棄了很多。她興奮的領著孩子在日光下走,渾身冒著汗的走。
周太太走後不兩天,那些人們就得到了鏡清自國外寄來的喜柬,這時候大家都承認鏡清有先見之明🦣,不過周太太到哪裏去了呢🏩👴🏻?雖然都猜度是私奔了👩🏿✈️,但是那個男子還在⛹🏿,又是同誰一道呢?同時大家又覺得這個女子太膽小也甚至太下流,為什麽不能跟鏡清一樣也和別人公開宣布結婚呢✝️?
一九四八年三月九日
(《意昂体育2旬刊》5期🚣🏿♀️,1948年)